红茶菌正确吃法(红茶菌的吃法)

红茶菌和邓丽君,邻居的秘密

文 |西门媚

透明玻璃罐子里,有一块半透明的白色东西,漂浮在红棕色的液体里。玻璃罐壁上,凝结着些小小的气泡,在光线的照射下,能看见液体里还有气泡正在升腾。

母亲打开罐子盖,倒一些到玻璃杯里,加点白糖,加一点儿凉开水。

液体在杯子里,带着一点儿气泡,清亮透明,浅茶色。

我和哥哥便捧起杯子大喝起来。

这是我家的自制饮料,酸酸甜甜的。“比汽水还好喝!”我们常常一边喝一边赞叹。就好像我们喝汽水喝得不爱,才喜欢这个似的。

其实很少能喝到汽水。平时更多见的是街边的凉水摊,玻璃杯,装着红红绿绿的水,上面再盖一小块玻璃,看起来晶莹凉爽,一分钱一杯。那水看起来冰爽,喝起来真是一般。糖精和色素兑的,一点儿都不好喝。

家里这个新式饮料,当然比外面卖的色素水好喝多了。

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,正流行着这种饮料。这叫“红茶菌”。家家都在养红茶菌。

流行“红茶菌”的那些年,我家里藏着个秘密

容器经过高温消毒,装入茶水,放凉,再加入菌种和糖,好些天之后,看见水里长出白色的膜状物,红茶菌就养好了。

倒出一些液体来兑水加糖喝掉,再往罐里加入茶水。循环往复,可以无穷。

那时,我们住在单位的宿舍里。北方称之为“筒子楼”,我们这儿没有这名字,就叫宿舍楼。

宿舍楼共两层,中间一条长长的走廊,走廊两边开无数的门,每个门进去,是一两间房子。没有卫生间和厨房。每家都在走廊上放一个蜂窝煤炉,这就算是厨房了。楼外有个露天的洗衣台,大家淘菜、洗碗、洗衣,都在这里完成。稍远还有一个公共厕所,供附近两栋楼的人使用。

流行“红茶菌”的那些年,我家里藏着个秘密

我家那两间房子的功能很多,既是睡觉的卧室,也是会客的客厅,看电视的地方,吃饭的饭厅,还是我们写作业、我妈备课的书房。

我家门口的那个蜂窝煤炉,永远不能熄火。

蜂窝煤是每月凭票买的,用碎煤压制而成,里面掺了大量的杂质,黄泥什么的,不好燃烧,如果不慎把炉火熄了,下一次“生火”就太费事了。那时我母亲工作很忙,很难有时间来侍弄这些。所以,炉火是长明的。但一直燃烧又太费煤,每月定量的蜂窝煤肯定不够。因此那时的人们又发明了很多方法来让煤炉不熄,但又燃烧缓慢。比如,在蜂窝煤的一些孔上,塞上专用的塞子,或者在炉膛上,装一个可调节进气的盖子。

炉火燃着,又不能浪费,所以,每家的炉子上,都会坐一只锅。锅里可能炖点汤,也可能煮点热水。

整个走廊上,充满了不完全燃烧造成的气味,让人有点微微的窒息感。有时,又混杂着炖汤的香味、炒菜的油辣味、熬中药的苦味。

我穿过走廊的时候,总是喜欢走得很快,到家迅速开门关门,把难闻的气味关在门外。

但多数人家不是这样的。住在这样的房子里,邻居都喜欢串门。

我母亲因为“落实知识分子政策”,才调回来,知道必须入乡随俗,像邻居一样,得把房门打开,随时欢迎邻居来访。

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那一段,人们串门的一个主题,就是,“尝尝你家的红茶菌”。

不记得红茶菌最初的“菌母”来自哪家了,总之,没多久,家家都在养红茶菌。方法是互相传授切磋,但过了一阵子,红茶菌居然味道有差异。

有的人家的酸一些,有的甜一点,有的颜色深,有的味道浓稠,有的菌块发黄,有的发绿,有的甚至发黑。如果发黑了,人们就不敢喝了,倒掉从头做起。

这有点像我们四川人家里的泡菜。每家的泡菜味道都有差别,香气、味道、色泽,都不一样。但泡菜的差别我大体明白,是母水不同,加入的原料不同,佐料不同,手法不同。但红茶菌都是同一来源的菌种,为什么还是造成了这么大的差别。

不仅我不明白,我们的邻居们,对这个问题,很有兴趣研究。

夏天晚饭后,他们常常端了杯子,挨家串门,相互品评。

我家的房间是一个外间套着一个里间。邻居们来了,多半都在外间,聊天,品评红茶菌。邻居们一般不会进入里间。在里间我们藏了个秘密。

就是收录机。

流行“红茶菌”的那些年,我家里藏着个秘密

我家有一台三洋牌收录机。是在中国香港的姑姑送给我们的,父母对它宝贝得不行。一共只有两盒磁带,一盒邓丽君,一盒奚秀兰。

我们的邻居都还没有收录机。通常人们只能从收音机或者单位广播里听歌。这种软绵绵的甜歌,非常稀罕,一听就觉得满心柔软甜蜜。

邓丽君在《何日君再来》里的那句道白:“来来来,喝完了这杯,再说罢”,软腻无比,让十岁的我非常震撼,发现这世界上,还有这样的亲热温柔。

母亲特别喜欢这两盒磁带,但我们知道只能悄悄听。每次听,声音都开得很小。我们把声音调小到外间都听不到的程度。

有这样的歌曲听着,人便觉得跟周围的环境不那么贴近,走廊里的煤烟味、公共厕所里的蛆虫和打着雨伞洗衣洗碗,都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。

但是,很快人就得贴近现实。

我家被举报了。单位领导找我妈去谈了话。

母亲回家后,非常难过,她对我哥说,把磁带消了吧。

我哥把磁带放进收录机,再三向她确认。她叹着气,还差点流了泪,但最后还是肯定地点了头。我哥按下了录音键。

我们没有别的消磁方法,只能开着录音功能,录下了两三个小时的空白声音。

我们不说话,在屋里做些别的事情。看着磁带在机器里,匀速转动。

我们房间比外面的路面矮,应该算半地下室,窗外只能看见别人的脚。我们能看见,外面有些人走来走去。走路的也许是买菜回家的大人,跑过去的是放学后正在玩耍的小孩。我们的录音机,把这些声音都录下了吧?

母亲没告诉我们,谁是那个举报的人。我知道,肯定是某个邻居,把耳朵贴在我们的门上、墙上或者窗上,发现了我家的秘密。也许还不止一个邻居。

母亲对邻居不放心起来,时常会担心,我们坐在走廊上的锅。有的邻居喜欢掀人锅盖,一路走,一路掀开别人家的锅盖看看,都在煮啥。

养红茶菌的热闹,似乎也是随着这一事件消散了。我家很快不喝红茶菌了,邻居们也没坚持多久。关于红茶菌的传说,也从最初的抗癌,变成了致癌。

一直到1984年,奚秀兰上了春晚。母亲知道,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听这些歌了。我哥拿着那两盒被洗掉的磁带,出去找人翻录。正版的盒子里,装进了翻录的磁带,翻录的仍是奚秀兰和邓丽君。

翻录的效果差很远,特别是开头有一段空白没录上。发出沙沙沙的杂音,我们知道,是那一天抹掉磁带时,录下的窗外的声音。

(选自《食光机:食物中的当代小史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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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食光机:食物中的当代小史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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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安溪铁观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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